暗河传14

事成之后，谢星眠并未急于离开，反而在四淮城暂住下来，此地是通往无双城的咽喉要道。

她耐心等待了几日。很快，市井间便开始流传关于无双城前任城主刘云起的诡异传闻——他夜夜惊梦，涕泪横流，城中名医皆束手无策。

流言如同野火般蔓延：

“定是亏心事做多了，心魔入体！”

“听说他夜夜梦见无双城血流成河，哭喊着醒来......”

“......”

听着茶肆酒巷间的窃窃私语，谢星眠轻轻搅动着杯中的安神茶，唇角勾起一抹清浅而冰冷的弧度。

待确认毒效如她所料，她这才从容收拾行装，动身返回那片属于她的黑暗泥沼——暗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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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去一回，竟比苏暮雨二人的天启之行还多费了几日工夫。

待她踏着浓重夜色回到暗河，万籁俱寂，唯有风声穿过石隙。

她并未直接返回药庐，而是先去了一处僻静溪涧，借着溪水，反复洗净双手，直至指甲缝里不留丝毫痕迹，又换上一身早已备好的洁净衣裳。

她确信自己身上没有沾染半分血腥，只余下淡淡的、她日常惯用的皂角清香。

然而，当她轻轻推开药庐那扇熟悉的木门，望见那个静坐在院中石凳上的身影时，心口还是莫名地漏跳了一拍。

苏暮雨闻声抬眼，目光在她身上轻轻一落，如同往常般温润平和：

“回来了。”

“嗯。”谢星眠稳住心神，尽量让语气听起来与平日无异，“你们倒是回来得早。”

她像往常一样，径直走向药架，准备整理药材。可就在她伸手去取戥秤时，苏暮雨的声音再次响起，比平时更低沉几分，融在夜色里：

“你的身上，有药味。”

谢星眠指尖未停，心下稍定：“我是医师，身上沾些药味，不是寻常事么？”

“不是平日的药香。”

苏暮雨站起身，步履无声地走到她身侧。他的视线并未逼视，却带着一种能穿透表象的沉静：“是‘蛇涎草’和‘鬼枯藤’的味道。”

他微微停顿，才继续道，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：“你曾说过，前者，带有神经麻痹之毒；后者，只生长于阴湿墓冢之旁。用它们炼制的毒，可见血封喉。”

“你从前，只将它们锁在柜子最深处，绝不轻易动用。”

谢星眠捻着药材的手指，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。

苏暮雨的目光掠过她微僵的指节，缓声道：“而且，你整理药材的顺序，也变了。”

她一怔。

“你素来先理甘草，再理黄连，因不喜那苦味，总想快些将其归位。”

他的声音依旧平和，却点破了最细微的异常，“可今日，你最先碰的，是旁边那味朱砂。”

他的观察竟细致入微至此。谢星眠沉默下来，她确实心绪不宁，一些深植于身体的习惯，在心神动荡时，便在不经意间露出了破绽。

见她沉默，苏暮雨的声音放得更缓，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、深沉的探询：

“星眠。”

他唤她，目光沉静却不容回避，“看着我。”

谢星眠下意识地抬眼，撞入他那双总是沉静如古井的眸子里。

就在这四目相对的瞬间，苏暮雨的心轻轻一沉。

他看到了。

那双总是清亮、从容，带着几分疏离和澄澈的杏眸里，有什么东西，不一样了。

底色未改，却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石子，漾开了一圈难以抚平的涟漪。

那眼底深处，多了一丝极淡的、连她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觉的......冰冷戾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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