暗河传39
苏暮雨将白鹤淮安然送返大家长休养之处。
这一次,谢星眠与苏喆皆未阻拦。苏喆更是放心不下初认的女儿,默然跟了上去。
密室之内,药气氤氲。
白鹤淮施完最后一针,银针尾端微光渐熄。她抬眸看向榻上气息微弱的慕明策,声音平静:
“毒已经解了。”
慕明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,那气息里仍带着一丝腐朽的甜腥。他试图运转内力,经脉却空空如也——
这副身躯,已被“雪落一枝梅”彻底蛀空了根基。
白鹤淮注视着他枯槁的手指,顿了顿,轻声又道:“此毒本无药可解。唯一的解法,是以命换命。”
慕明策动作一滞。
“慕克文前辈,以自身心血为引,将毒质尽数渡入己身。”
她垂下眼睫,“他让我转告您......旧日袍泽之谊,他从未敢忘。”
室内烛火“噼啪”轻响,映得慕明策脸上皱纹如刀刻般深邃。他闭上眼,久久未言。
慕克文。
这个曾经与他并肩走过暗河最血腥岁月、后又因理念相悖渐行渐远的名字,如今以这样决绝的方式,重新烙回他的生命里。
为了坐稳这暗河之巅的位置,他斩断情丝,猜忌至亲,将所有人都置于权衡利弊的天平之上。
慕克文曾是他最后的旧友,却在多年前那场关于暗河未来的争执后,彻底陌路。
他以为他们之间只剩冰冷的利用与防备。
却未曾想......
良久,慕明策睁开眼,眼底浑浊却锐利如昔。他看向静立一旁的苏暮雨,声音嘶哑如破风箱:
“依你看......谁能接过这个位置??”
苏暮雨微微躬身,答得不卑不亢:“按照暗河的旧例,大家长之位,当由三家共议。若论当前的实力与威望,苏家家主苏烬灰,或可服众。”
慕明策沉默片刻,疲惫地摆了摆手:
“那便由你......将眠龙剑送去吧。”
……
苏暮雨手执伞,背后背着一个长长的木盒,从门外走了进来。他的伞沿压得很低,看不清脸上的神色。
“我来找老爷子。”
堂内气氛骤然凝滞。
苏烬灰端坐主位,手中茶盏停在唇边。他身后,一众苏家精锐弟子无声散开,手掌已悄然按上腰间刀剑。
苏泽上前一步,挡在苏暮雨身前三尺:“止步。”
苏暮雨脚步未停,甚至连视线都未曾偏移。
苏烬灰眸色微沉,几不可察地颔首。
苏泽眼中厉色一闪,腰间长剑铮然出鞘!剑光如匹练乍破,带着苏家刀法中特有的凌厉刚猛,直刺苏暮雨咽喉!
这一剑又快又狠,堂中众人几乎已预见血光迸溅——
苏暮雨却只抬起左手,并指如剑。
没有剑气纵横,没有内力外放。他只是对着那点寒芒,轻描淡写地点出一指。
“铛——!”
金铁交鸣之声响彻正堂。苏泽虎口崩裂,长剑脱手倒飞而出,“哐啷”一声钉入梁柱!
他整个人如遭重锤,向后倒撞在立柱上,“哇”地喷出一口鲜血,软倒在地。
满堂死寂。
唯有角落里,抱臂倚墙的苏昌河无声勾起嘴角,眼底掠过一丝玩味的光。
苏暮雨收手,伞面微抬,露出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:“大家长身上的毒已经治好,他让我带眠龙剑来此,交给苏家家主。”
苏烬灰的呼吸一窒。
半晌,老爷子才缓缓问道:“要拿起这柄剑,需要什么条件?”
苏暮雨抬眸,目光直直落在他脸上:
“我和喆叔、星眠和昌河,还有大家长等人,都会从此离开暗河——这就是条件。”
角落里的苏昌河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。
他站直身子,挑眉道:“等等——苏暮雨,你要带我走,问过我意见了么?”
苏暮雨侧首看他一眼,语气平淡:“你现在可以表态。”
“我......”苏昌河话到嘴边,对上苏暮雨那双沉静如渊的眼睛,忽然又噎住了。
他撇撇嘴,重新靠回墙上,拖长了调子:“行叭——你接着说。”
苏烬灰一下子被苏暮雨的话整沉默了。
谁逃离暗河......
还要带着大家长的啊?
……